“十八万八?”
谁点了这么多东西?”
我这声刚落,包间里瞬间就静了。
三桌人,二十多个亲戚,刚才还吵吵嚷嚷的,这会儿跟被按了暂停键似的,就剩服务员手里那张账单,还规规矩矩地举着。
我接过账单,低头瞅了眼那串数字:188000.00,末尾俩零刺眼得很,比那些虚高的价码还让人心里发堵。
我愣了一下,下意识地往四周看。
亲戚们的脸色也都不对劲儿。
本来就是场简单的见面饭,就因为这张账单,一下子全乱了。
谁也没想到,接下来的事,更让人摸不着头脑。
01
张磊今年三十五,家里老人天天催婚。
他嘴上说着不急,可看着身边朋友一个个成家,心里也盼着能有个自己的家。
一个多月前,朋友给介绍了我。
我是医院的护士,长相普通,性子还算开朗。刚开始我俩就客气地聊几句,后来慢慢才有了些正经互动。我说喜欢狗,他就发些朋友家金毛的视频;我提想看电影,他就查好排期发过来。
我俩就这么不冷不热地联系着。
直到我主动说见面,毕竟年纪不小了,这次相亲也不只是俩人的事:“我妈说你看着稳重,想请你吃顿饭。”
张磊愣了下:“你爸妈也来?”
“他们觉得你不错,想见见,你不会怕了吧?”我语气跟平时一样。
他犹豫了会儿,还是答应了,还说:“那饭店我来订?”
我没让,怕他订的地方家里人吃不惯:“不用,我来安排。”
地方选在广州天河的一家五星级酒店,环境好,价钱也不便宜。他看了地址,没说啥,毕竟见家长,是得重视些。
相亲那天,张磊出门挺早。
他提前十分钟到了酒店门口,看了眼手机,深吸了口气。他以为,这顿饭就是跟我爸妈见个面,聊聊工作兴趣啥的,聊得来就继续处。
可等他报上我的名字,被服务员领着穿过走廊,推开包间那扇沉木头门时,当场就站住了。
包间里铺排得挺讲究,三张圆桌几乎坐满了,男女老少二十多号人,热闹得跟办喜酒似的。
那瞬间,他都以为走错地方了,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。
我笑着站起来,朝他挥挥手:“张磊,你来啦。”
张磊干笑点头,刚迈一步,就听我介绍:“来,认识下,这是我爸、我妈,三姨、五舅、二舅妈、表姐、堂哥、表哥、姑姑……”
我语速不快,可每个字砸在他耳朵里都挺沉。
张磊只觉得头皮发麻,血压都有点往上涌。
他被半推半拉地到了主桌,我坐他右边,左边是个戴金框眼镜、看着挺严肃的中年男人,那是我爸,退休前是中学老师。
“坐坐坐,别拘束。”有人笑着拍了拍椅背。
他看着满屋子人,个个都盯着他,浑身不自在,跟搁错了地方似的。
02
他刚坐下,屁股还没坐热,左前方一个中年女人就凑了过来。
她眼神从他领带滑到手腕上的表,最后落在他那双有点磨边的皮鞋上。
“小雅说你在企业做管理?”她语气慢悠悠的,尾音有点让人不舒服。
“嗯。”张磊笑着点头,“我在一家外企做项目统筹,中层,技术管理类的。”
那人挑了挑眉,若有所思地点头,又似笑非笑地问:“听着挺厉害,就是……项目统筹具体干啥的?年薪多少啊?”
张磊顿了下,说:“不算多,大概三十多万。”
桌上顿时静了一秒。
右边一个戴金链子的男的,咧着嘴笑:“这可是广州,三十多万算啥,能不能养得起我们小雅还不一定呢。”
我低着头,没接话。
“现在光靠死工资可不行,咱小雅从小没吃过苦,家务也不会做,以后你别指望她洗衣做饭。”
“她高中毕业那年,我们带她旅游都住五星级酒店,习惯了,你别觉得她娇气。”
张磊还保持着笑,就是手慢慢放到了桌子底下,气氛看着和气,其实藏着针呢。
这时候,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姨抬手压了压:“小张啊,我们家也不是看人下菜碟。就是小雅条件确实不差,家里亲戚多,总得为她把把关。”
我看气氛快僵住了,赶紧笑着打岔:“行了行了,大家饿了吧?先点菜,边吃边聊。”
我的话跟按了暂停键似的,亲戚们这才住嘴,纷纷拿起菜单翻。
张磊也松了口气,借着点菜的空当缓了缓。他看着菜单上那些熟悉又贵的菜名,心里有数:这顿饭,便宜不了。
前菜、茶水陆续上来,空气里飘着饭菜香,气氛缓和了些。有些亲戚开始聊旅游、买房、孩子上学的事,语气没那么冲了。
可时不时还是有人“无意”说起自家孩子在国外工作,或者谁刚换了新车,话里话外都是炫耀,还带着点刺。
张磊不声不响地听着,该回应时就笑笑。他知道,这顿饭,还早着呢。
果然,话题又绕回菜单上。
“服务员,佛跳墙来两份,别小气,鲍参翅肚都得有。”
“再来瓶茅台,飞天的,年份别低于十五年。”一个舅爷随口说,跟说家常似的。
“我喜欢红酒,来瓶罗曼尼・康帝,年份别太差。”
坐在角落的表姑轻咳了声,好像无意地看了张磊一眼:“小磊啊,点这么多……会不会太贵了?”
张磊刚想张嘴说“还好”,对面的我已经笑着接话:“大家爱吃就多点,今天是好日子,算我请客。”
“哟,小雅这话有担当,”有人打趣,“不过你这请客,是自己掏钱,还是让未来男朋友买单啊?”
一桌人笑起来,看着是开玩笑,其实话里带钩呢。
“咱们这三桌加起来,怎么也得十几万吧?”
“十几万?你太保守了,这一瓶红酒市面上就得六七万。”有人翻着菜单叹,“现在年轻人真敢花。”
他们一边说“随便吃点”,一边点着最贵的;一边说“不在乎钱”,一边把账单悄悄往他那边推。
03
没一会儿,服务员开始上菜了。
第一道是金汤鲍鱼,每一盅都摆得精致,汤是金黄色的,香味直往鼻子里钻。
接着是极品燕窝炖雪蛤、清蒸大青龙虾、黑松露和牛卷、红烧原只东星斑……每道菜上来,亲戚们都拍照点评,一边夸好,一边感叹真贵。
“这龙虾我在澳门吃过,一只起码三千多。”
“这东星斑是澳洲空运来的吧?颜色真正。”
服务员推着车送来红酒白酒,瓶塞“啵”地一声拔开,在空气里都有回音。红酒倒进水晶杯,酒液透亮,光线下跟宝石似的。
那瓶飞天茅台在桌子中间立得笔直,像个无声的显摆,也像道无形的墙,把客气都挡在了外面,底下藏着的暗流却压不住。
“哟,这酒一开,今天这排场赶上婚宴了。”一个中年人抿了口酒说,“这红酒入口就是不一样,果香浓,后劲足。”
有人忍不住叹气:“得多少钱啊……一桌十八九万跑不了。”
“小雅不是说她请客嘛,咱别替她操心。”一个女亲戚笑着说,眼睛却往张磊那边瞟。
“哎,婷婷那不是开玩笑嘛,这种场合,当然是我们未来姑爷买单,合情合理。”
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落到张磊身上。
他低着头,拿筷子夹了片牛肉,蘸了点料,慢慢放进嘴里。他还是没说话,这沉默,在那会儿比开口还让人琢磨。
他能感觉到那些有意无意的目光,烫人、探究、挑剔,还带着点看不起。他也隐约明白,这饭局哪是相亲,分明是披着关心外衣的骗吃骗喝。
“你怎么不喝?”我突然凑过去,声音软软地在他耳边问。
“我待会儿要开车。”他淡淡地说。
桌上笑声不断,碗筷碰着,酒杯撞着。张磊就像坐在一场expensive的戏里,自己是最安静的观众。
菜和酒还在上,每样都精致贵气,桌上香味扑鼻,菜多得让人眼花缭乱。服务员来回走着,时不时问要不要再加菜,我那几个表哥舅舅老点头。
“把你们这儿最好的红酒再拿几瓶。”其中一个拍了下酒水单,“那种上万一瓶的,有吗?”
服务员愣了下,还是笑着点头:“有的,罗曼尼・康帝,要吗?”
“上!”另一个干脆地说,“今天这么高兴,不能将就。”
张磊眉头轻轻动了下,余光扫了眼,没多说啥。他早就看出这顿饭的路数了,现在更确定——这些人不是来见他的,是来吃喝的。
过了没多久,压轴的红酒推了上来。两瓶酒标显眼的红酒,被服务员小心地托着,开瓶、醒酒、倒杯,一气呵成。桌上立马更热闹了,还有人拿手机发朋友圈。
“这可是罗曼尼・康帝啊!”一个戴金表的中年男人先叹道,“你们知道这酒多少钱一瓶吗?至少六位数起!”
“别多说了,我看都不敢看价格。”另一个跟着笑,手里小心地晃着杯子,好像那酒是液态金子。
“这辈子都没碰过这么好的酒,”一个年纪大些的亲戚看向张磊,话里带着点看笑话的意思,“小磊,这种酒你该不会是头一回见吧?”
“哈哈哈,头一回又咋了,今天不是借你的光尝个鲜嘛。”
有人还拿手机拍视频,一边录一边说:“来,兄弟们,记住这酒,罗曼尼・康帝,法国顶级红酒,顶级庄园,今天算长见识了!”
“哟,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喝上的。”有人啧啧称奇,“小磊啊,这酒你估计还是头一回喝吧?”
张磊不慌不忙地拿起茶杯,轻轻抿了口,只淡淡地说:“我其实不怎么喝红酒。”
他话音刚落,就有人笑着起哄:“他不是说要开车吗?正好,这红酒我们帮他喝了。”
“对对对,别浪费!”舅舅大笑着举杯,“做人还是实在点,别整那些虚的。”
酒杯举起来,热闹声又起来了,亲戚们的劲头彻底上来了。这顿饭好像不再是为了相亲,成了一场顶级美食美酒的狂欢。
亲戚们喝得痛快,说得开心,脸上都透着满足和得意。
张磊依旧坐在那儿,表情平静,心里却凉飕飕的。他知道,从推开包间门看到二十多张陌生脸开始,这就不是俩人的相亲了。
他更清楚,这满桌的热闹背后,没人真关心他的性格人品,也不在乎他跟我合不合适。他们就关心他今天能不能买单,能不能扛下这桌的排场。
桌上说说笑笑,杯盘碰着,只有张磊安安静静坐着,像个陪衬,也像个等着被宰的“冤大头”。
04
他终于坐不住了,起身轻声说“我去下洗手间”,就离了席。
走出包厢的那一刻,他好像从热闹的戏台子上逃出来,进了冷清的过道。
他加快脚步,进了洗手间,在镜子前停下,看着自己。
镜子里的男人,穿着不算时髦的西装,脸上有点累,眼神却越来越冷静。他打开水龙头,洗了把脸,凉水浇在额头上,清醒多了。
他不是没遇过这种“看钱下菜碟”的场面,可这么密集又直白的试探打量,还是让人不舒服。
他深吸一口气,拿纸巾擦了脸,慢慢走回包厢。
还没推门,包间里的声音就传了出来。
“哎,张磊怎么还不回来啊?”一个女人的声音先出来,带着点不耐烦,“你说他不会是躲着买单吧?”
“可不是嘛,我看他那样也不像有钱人,”另一个声音插进来,“你们注意到没,他戴的表都不值钱,一点派头没有。”
“你这话倒是对,咱小雅长得也不差,怎么会看上这样的?”
“我觉得啊,有钱人一进门就有那股劲儿,你看他,从头到尾低着头,没说几句话,八成混得不怎么样。”
“小雅,你说他能结这账不?”
我的声音接着响起:“他不会跑的。他看着不像特别有钱,但我跟他聊过,人挺靠谱的。这顿饭,他心里有数。”
“哎呀我就怕他耍滑头,到时候我们可不管,这菜又不是我点的。”
张磊站在门外,静静听了十几秒,然后轻轻推开门。
门开的瞬间,屋里几个凑一起说话的亲戚立刻闭了嘴,有人假装看菜单,有人挤出笑继续夹菜,还有人干脆避开他的眼神。
张磊走回座位,脸上还带着笑,跟啥也没听见似的。他端起茶杯,抿了口,扫了眼众人。
那一刻,气氛好像冻住了几秒。
他没说话,坐下继续吃东西。眼神坦然,动作也自然,看不出啥情绪。可那笑背后,藏着让人猜不透的平静。
桌上几个人互相看了看,好像突然觉得这顿饭也许没他们想的那么简单。
我看着他,眼里闪过点复杂,接着装作没事似的夹了块和牛放进他碗里:“你刚才没吃多少,来,尝尝这个,刚上的。”
张磊轻轻点头:“好。”
桌上其他人,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,好像怕刚才的话被他听见。
可他们不知道,张磊不仅听见了每一句,还记住了每一张脸。
而且,他也准备好了,等结账的时候,给大家留个“难忘的印象”。
05
不知不觉就快结束了。
酒足饭饱后,服务员推门进来,手里拿着账单:“先生,这是您本次的消费账单,请确认。”
我站起来,主动接过来,快速扫了眼那串数字,18万8千元,清清楚楚印在纸上。
我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下,然后看向张磊。可他坐在那儿,一脸平静,压根没有起身结账的意思。
空气一下子僵住了几秒。
有人咳了声:“小张,是不是该去结下账了?”
另一个亲戚跟着说:“对啊,今天可是你请我们来见面的,不是吗?”
张磊还坐着,端起茶杯抿了口,语气平静地说:“小雅不是说过,这顿她请吗?”
这话一落,整桌人脸色都变了,好像屋里扔了个小炸弹。
“怎么能让女孩子买单?”
“这像话吗!你一个大男人坐着等女人结账?”
“我就说嘛,看他这打扮,就不像有担当的。”
“吃的时候挺能装,现在倒推得一干二净。”
我也有点僵住,脸上挺难堪,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话。
服务员站在旁边,也看出不对劲了,小声说:“各位,请问这笔账谁来结?要是不方便,我们可以协助AA制。”
一句“AA制”,彻底把包厢炸了锅。
“我没吃几口,凭啥平摊?”
“我带孩子来的,孩子吃的也不多。”
“我是小雅叫来的,以为她请客才来的。”
推脱、争吵、小声嘀咕、抱怨,各种声音混在一起,场面乱糟糟的。服务员见状,悄悄拿出对讲机叫了保安。
众人七嘴八舌,没一个真站出来买单的。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,低头看着菜单,小声说:“十八万八……谁点的单?怎么可能吃这么多?”
“菜单是您订包间时选好的。”服务员补充道,“不过有两位宾客要求加红酒和头盘,我们征得了现场同意才上的。”
我又看向张磊,他还是坐在座位上,其他亲戚也都避开我的眼神。
就在众人互相推来推去时,张磊慢慢站起来,说了句:“把账单给我吧。”
顿时,那些亲戚眼睛一亮,都松了口气。
“这才对嘛,早就该你买单了。”
“男人嘛,就得大气点。”
“年轻人别太计较,这点钱算啥。”
张磊淡淡一笑,扫了众人一眼,眼神平静得像道寒光。
他看了几眼账单,就跟服务员说要打个电话。服务员见有人肯买单,别说打电话,再多要求估计也答应。
张磊慢慢拨通个熟悉的号码,电话接通后,他一字一句地说着。
众人的脸色跟着变了,疑惑、惊讶,一个个皱着眉……等他最后说完,整个包厢又炸了,众人你看我我看你,都懵了。
服务员也直勾勾地盯着他,呼吸都变快了,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下去,过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:“先生,您真要这么做?这么做……可就不好收场了啊。”
张磊没理他,只是把手机揣回兜里,眼神扫过满桌人,慢悠悠地说:“我刚才打电话,是让我助理联系市场监管局和物价局。”
这话一出,桌上瞬间鸦雀无声,连掉根针都能听见。
“你……你这是啥意思?”五舅率先反应过来,声音都有点抖。
张磊拿起桌上的菜单,用手指敲了敲:“这家酒店的菜价,比市场价高出三倍不止。就说这瓶罗曼尼・康帝,正常年份的市场价撑死八万,他们这儿标十二万。还有那佛跳墙,里面的鲍鱼是养殖的,却按野生的价算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刚才点红酒的表哥身上:“你们点的这几瓶酒,单瓶溢价就超过四万,三瓶就是十二万。加上其他菜的虚高定价,这顿饭实际成本撑死五万,他们收十八万八,这叫价格欺诈。”
“你……你别胡说!”表哥脸涨得通红,“五星级酒店都这价!”
“是吗?”张磊从包里掏出个录音笔,按了播放键,里面立刻传出服务员的声音:“先生,这款红酒我们可以给您打个内部折,不过得按原价入账……”
紧接着是表哥的声音:“行,只要酒是真的,账上多写点没事……”
满桌人都听傻了,表哥的脸瞬间惨白。
“我刚才去洗手间,顺便查了下这家酒店的投诉记录,”张磊继续说,“近三个月,有七起价格欺诈的投诉,只是没人较真罢了。”
他看向服务员:“你们经理呢?我觉得这事不光要找监管部门,还得跟他聊聊。”
服务员腿一软,差点站不住,结结巴巴地说:“我……我这就去叫经理……”
“别忙。”张磊叫住他,“先把你们的价目表拿来,还有进货单,尤其是这几瓶红酒的报关单。”
服务员哪敢怠慢,赶紧跑了出去。
包间里彻底乱了套。
“小张,这……这没必要吧?”三姨陪着笑说,“就是一顿饭,犯不着闹这么大。”
“是啊是啊,都是亲戚,低头不见抬头见的。”二舅妈也跟着劝。
张磊没看她们,只是盯着我爸:“刘叔,您是老师,教书育人一辈子,该知道啥叫规矩吧?”
我爸脸一阵红一阵白,嘴唇动了动,没说出话。
“你们今天来,是为了给小雅把关,我理解。”张磊的声音沉了些,“可借着相亲的名义,伙同外人坑我一把,这就不是把关了,是欺负人。”
他看向我:“小雅,我以为你是个实在人。可你明知道他们要这么做,却不拦着,还帮着圆场,这事你做得对吗?”
我的脸烧得厉害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想说啥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“其实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。”张磊忽然笑了笑,“刚进门看到二十多号人,我就该转身走的。但我想看看,你们到底能演到哪一步。”
他从钱包里掏出五百块钱,放在桌上:“这是我今天吃的那几道菜的成本价,多一分我都不会给。剩下的,你们跟酒店慢慢算吧。”
“至于你们点的那些酒,”他扫了眼表哥和舅舅,“谁点的,谁负责。监管部门要是查出来你们合谋骗钱,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。”
表哥“噗通”一声坐在地上,嘴里念叨着:“完了完了……”
这时候,酒店经理带着两个保安跑了进来,满头大汗地说:“先生,误会,都是误会!这账单我们重新算,给您打一折!不,免费!就当我们赔罪了!”
“不用了。”张磊拿起自己的包,“该多少钱,你们按规定收。要是敢少收一分,我就再给税务局打个电话。”
经理脸都绿了,只能点头哈腰地应着。
张磊看都没看我们一眼,径直朝门口走去。
走到门口时,他停下脚步,回头看了我一眼:“小雅,好自为之。”
门“砰”地一声关上,把满室的狼藉和难堪都关在了里面。
亲戚们开始互相指责,表哥跟舅舅吵了起来,三姨骂二舅妈多嘴,我妈坐在那儿哭,我爸气得直拍桌子。
服务员拿着价目表进来,经理跟在后面,脸色铁青地开始核对账目。
我看着眼前这一切,突然觉得特别累。
这场精心策划的“考验”,最终成了一场笑话。
而我,不仅弄丢了一个可能合适的人,还把自己的日子,搅成了一团糟。
后来听说,那顿饭酒店最终只收了三万块,还被监管部门罚了二十万。表哥因为参与骗价,被单位记了大过。亲戚们也闹得反目,好长时间没来往。
我爸大病了一场,出院后再也没提过让我相亲的事。
我依旧在医院当护士,只是下班回家后,常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。
有时候会想起张磊,想起他最后看我的那一眼,里面有失望,也有惋惜。
我知道,有些机会一旦错过了,就再也找不回来了。
就像那场荒唐的饭局,散了,就真的散了。